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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淡淡紫玉 于 2016-12-8 14:54 编辑
“差点儿”的晚年别样生活
急救车绕过桂花树后,伴着阵阵揪心的急促鸣叫,风一般消失在众人眼里。旋起的梧桐树叶在空中耀威了几下,瞬间软绵绵躺在地上。偌大的校园,一下子忘记了老靳,又恢复了晚饭后照例的嘈杂。
老靳病得突然,身子一歪,似一棵老树,直挺挺躺在地上,面如涂过一层灰烬。幸好,几个退休的老师在旁,及时呼叫了救护车。这时,老牛一瘸一拐过来,叹息一声,朝着车远离的方向,抛出一句:“这回,‘差点儿’,不会再差点儿啦!”
“差点儿”就是老靳,倘若他在场,谁也不会这么瞎叫。毕竟,老靳奔八的人了。老伴走得早,儿子在福州开私家网店,和儿媳、孙子躲得远远的。姑娘前往深圳打工,不久跟一个贵州小伙成了家。都说姑娘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,只可惜这棉袄隔着太远的距离,感不到丁点儿温暖。
老靳是镇上中学的语文教师,生于斯,长于斯,从未离开过这座山区小镇。刚退休那会儿,禁不住儿子的再三催促,拎了几只老母鸡跑过去。老靳按家乡的做法,把母鸡切块洗净放进电磁炉,配上佐料,微火清炖,面上浮着一层喷香的黄油。儿媳回来一瞧,二话没说直奔卫生间,把稠稠的老母鸡汤倒进马桶,之后兑上无盐无油的白开水。老靳直摇头,这城里人怎么了,好好的汤汁白白扔掉?老靳永远不会懂城里人的生活,憋了几天,实在呆不下去就回来了。
回来的老靳孑身一人,还好身体硬朗,一年四季过得也颇有规律。白天巡查一下两厢菜园,之后跑到街上去。一不购物,二不闲逛,八成泡在彩票站里。那里热闹,退休的,在职的,杀猪的,宰牛的,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。一起讨论彩票走势,分析数字和值,闲聊镇上发生的大小新闻。时间像春天,一年又一年,稍不留意过去了。
老靳研究彩票,但不是样样都买,专盯着双色球、七星彩。用他的话说,要赌就赌上一把,五百万对老靳的诱惑丝毫不比常人差。尽管,老靳退休一月两千多,够他花还绰绰有余。但谁又会怕钱抓手?而老靳似乎又不是,虽每期必买,两样各一注,一周十二元。
老靳热衷彩票,可不分白天夜晚。他住在学校老教工楼一楼,九十平米,除了一些过时的木质柜桌椅,显眼的就是几块退役的黑板。上面满满的写着数字,那是他琢磨彩票,自找乐趣的黑夜战场。
买了这么多年,老靳中了几回五元,但兴致毫末未减。楼东头住的老马,也就是老靳常说的死老扣,隔三差五来打听,老靳总是张开食指、中指,一脸和气中似潜藏着无限遗憾,“唉,差点儿。”
问的人多了,老靳也不屑回答,往往“差点儿”三字打发。渐渐“差点儿”就成了老靳不在场的代名,再没人背后喊“老靳”或“靳老师”。老靳在学校里很有人缘,无论男女老少,都喜欢和他套近乎。因为老靳的肚子里,装着整个小镇的故事。
靳老师,香菇咋一下子降到二十多?
还不是捷径走的,香菇袋打蜡,产量上去了,检验不合格。结果卖不出去,都打回来了。
老靳,今年的猪肉年底降价吗?
肯定的,六月份毛猪九块多,养猪的蜂拥而上,到过年不降才怪!
……
老靳在医院里躺了二十多天,坐着轮椅回来,身边多了个男性保姆。校园一下子又炸开了锅,众人都跑来看望老靳。老靳身子靠着轮椅一侧,说不出话,只见嘴唇一张一翕,右手食指、中指张开,向上指着。
时间就这样按部就班过去。郑校长退了,干了四年的霍校长也退了,唯有老靳没变,坐在阳光下,见人儿依然举着右手,伸着食指、中指,似乎一直想说:“差点儿。”
谁都没留意老靳过得是否幸福。或许,老靳是否幸福,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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