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河淬本色 热血暖人间 —— 一名退役军人的隆冬生死救援

姜姜

　　2024年除夕前夕，受北方暴雪寒潮的影响，湖北随州迎来极寒天气，最冷时达零下7℃。寒风裹挟，将厉山镇星炬小区外的小河冻成一条蜿蜒的冰带。吕伍春正在公租房的店铺里忙着过年前最后一天的快递收整，此时的她，心里却隐隐不安——丈夫刘备去前面的小区买个早餐，已经几十分钟，却迟迟没有回来。
　　“这么冷的天，会是什么事给耽搁了?”她暗自思忖，一抬头，只见一个“冰人”颤颤巍巍朝店铺挪来。正是丈夫刘备，只见他赤着脚，左手肘上挂着羽绒服，手里紧攥着一袋冒着热气的塑料袋，右手提着一双带毛的皮靴，每走一步，脚下都颠簸一下，留下一行带水的脚印。
　　“冻死我了……”刘备将早餐递到妻子面前，牙缝里嗞出这么几个字，话语中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。

　　一冰河中的托举
　　“棉睡服沉得像铁，可孩子不能沉下去。”
　　时间倒退到半个小时前。1月27日(农历腊月二十八)上午8:30.刘备裹紧羽绒服，迎着凛冽的寒风，走到星炬小区路边寻觅早餐店，好多店铺关门老板回家过年去了。一抬眼，妻子喜欢的酱香饼店还开着门，刘备走上前一边和老板打着招呼一边说：来五块钱的酱饼。老板说：饼子有点冷了，我加热一下。
　　刘备一抬眼，隔壁早餐店还开着门。刘备就对老板说：我先去吃碗面。十分钟后，刘备从早餐店里走出来，来到酱香饼店，掏出手机正要扫码付款，就听见一声异样的呼喊突然从河对岸传来。
　　“快救人啊!有人掉水里了……”
　　刘备一转身，他看见对岸一名男子正挥舞着鱼竿嘶吼：救人啊，有人掉水里了。
　　军人的本能快过思考。他箭一般冲过马路，脱下羽绒服，蹬掉皮靴，便赤脚冲向河里。河面冰层尚未冻实，黑黢黢的河水泛着刺骨的寒气。
　　落水者正漂浮在河中央，浅蓝色的棉服浮在水面，被浸泡得像一朵大蘑菇。岸边围观的人群中，有人惊呼：“看，他跳下去了!”
　　随着泛起的水花，刘备慢慢向落水者接近。
　　二生死四分钟
　　“心肺复苏时，他的牙关一直在抖。”
　　河水瞬间淹没胸口，刘备的肌肉紧缩，他没时间担心自己是否会腿抽筋。他咬紧牙关，划水游过去——那是个约莫十来岁的男孩，他的棉衣吸足了水，鼓鼓囊囊，又大又沉。
　　刘备一把抓住溺水者的衣角，却险些被下沉的棉衣带得踉跄。他用力把溺水者翻转过来，以避免溺水者的脸朝下长久埋在水中导致呼吸窒息，这才一步一步向岸边走去。河底的淤泥裹住双脚，每一步都沉重而艰难。
　　靠近河岸时，陡峭的堤坝成了最后一道难关。冻僵的手指几乎抠进泥缝，他将孩子托举来，尝试了几次，没有成功。
　　刘备嘶吼着：“帮忙搭把手，我一个人搞不动!”岸上围观的人纷纷伸出手，孩子终于被托拽了上去。
　　而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。
　　男孩被安置在经霜的草坪上，他已瞳孔涣散，呼吸微弱，口唇青紫，意识模糊。刘备利用在部队当兵时和在县红十字会学到的急救知识，他一边请围观的乡亲帮忙拨打120.一边扯开孩子的棉袄，并将孩子的头部侧向左方，手掌交叠开始按压胸腔。“一、二、三……”他默数着节奏，不时有冰水滴在孩子的脸上。
　　刚做完一轮胸外按压，孩子便“哇”地一下，连续吐出了体内的污水和秽物。经过三轮按压后，男孩的眼睛开始有了光泽，呼吸渐渐平衡，也渐渐有了意识。
　　“这孩子死不了了……”，围观的人群中，阴影顿时散去不少。停顿下来的刘备，浑身发抖打着冷颤。
　　“你这样搞不得，大寒的天气，浑身湿透会生病的，赶快回去换衣服。”一个上了年岁的老人关切地对刘备说道。
　　救护车的笛鸣声已近。刘备就拜托围观的人群帮忙照顾溺水者，便提着衣服和鞋子，向马路走去。留给围观群众一个崇敬的背影。
　　三铁汉也柔情
　　“再冷，也得把媳妇的早餐带回去，不能让她饿着了。”
　　救护车的笛鸣声渐行渐远，刘备来到酱香饼店，哆嗦着打开手机，开始扫码付账;店主感动于刘备的救人之举，多次说免单，算他请客。刘备婉言谢绝了，刘备和妻子吕伍春开过早餐店，他知道做早餐的不容易。
　　付过账道过谢后，他便拎起那袋热气腾腾的酱香饼，光着脚向着家的方向走去。
　　浑身湿透，一步一个脚印，认识刘备的人都在问他，怎么回事?
　　“你傻啊!不会先回家换衣服?”妻子吕伍春一边给他找干衣服一边红着眼嗔怪丈夫，此刻连牙关都在打颤的刘备却还嘿嘿笑着：“不能让你饿着，你的早餐不能凉。”
　　同样的“执念”，贯穿了刘备的23年党龄与16年军旅生涯。参加过抗旱救灾，肩扛手提水桶往返少数民族山寨;退役后遭遇疫情，卡口值班不分白天黑夜;河沟边救过脊椎摔断的老人;深夜里送过迷途老人……
　　妻子对这一切，早已习惯：“他啊，一会儿不见，就不知干什么好事去了。”
　　四军属的“岁月静好”
　　“军功章啊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一半……”
　　吕伍春的餐馆开在厉山镇星炬公租房。每天清晨四五点，这个曾在部队荣立三等功和多项表彰奖励的男人，会和媳妇一起准备早餐店的一切，再去上班。
　　“我在部队时，她独自带着孩子支撑着家，孩子生病，发生意外，父亲大腿骨折，我都不在身边，都是她在照顾;作为军属来说，她付出的，真是够多了。”对于妻子的付出，刘备一直铭记在心。
　　吕伍春说，嫁给军人从不后悔。墙上挂着两人的结婚照——照片里，身着军装的刘备腰杆笔直，身旁的吕伍春笑靥如花。如今，他们的儿子已是高二在读，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军人，到部队锤炼自己。
　　五永不褪色的“军魂”
　　救人后的当天下午，忙完驿站的事务后，刘备携妻子回到洪山镇朱集村的老家，和家人一起过年。
　　除夕的当天上午，随县县委副书记、县长姜辛辛就带队来到朱集村，看望慰问刘备的一家人，并对刘备英勇救人的行为，给予表扬和肯定。
　　当被问及，当时岸上有那么多人，别人都不跳，为什么你敢跳?刘备笑得憨厚：“军装能脱，军魂不能丢，更何况我还是一名共产党员。”
　　夜幕降临，刘备家的年夜饭格外热闹。火锅咕嘟冒着热气，电视里播放春节联欢晚会，除夕夜，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，窗外，烟花璀璨，这是春潮来袭，大地苏醒的声音。这时朋友传来好消息，那个被救的男孩，生命体征已经平稳。 (文/李之莺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