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 的 从 容 张国威

随县一中王

水 的 从 容
张国威
学校背后是一条河，一条只亲近村庄却从未流进历史的河。
来学校工作的头两年，教学任务不是很多，稍有闲暇，我便约兼为室友的同事去河边散步。三两回之后，同事有些不耐烦了，说他自小在水库边长大，见水就腻歪，更何况这河里除了杂草浅滩、鸟羽牛粪，连个坐下歇脚的地方都没有。这以后再去河边，我便独自一人。   
河里确乎什么也没有，没有整齐划一的岸柳，没有人工铺就的石路，没有涉入水中的亭台回廊，甚至连一个垃圾桶、一条石板凳也找不到，有的只是自然。
       听岸边的老人说，雨水太多的时候，上游涌来的流水往往挤满了河道，水面会因此而变得很宽很阔。打望一下夕阳映照的彼岸，想一想奔流齐岸的场景，似乎真有那么一点“两涘渚崖之间，不辩牛马”的感觉。可我更喜欢枯水时节的河。
       河水清浅，流水寻低处而去，河汊众多，迂回曲折。裸露的河床，岸边沙地也好，水中小洲也罢，总是长满了各类杂草，簇拥着高高擎起白花的芦苇，风起时，婆娑生姿。白鹤算是这河里最清高的居民，它们总习惯一只脚矜持地立于水中，优雅地低着头，长久地思考着下一步该在哪里落脚。最被人羡慕的，是野鸭子，三两成群，将水面拱出一道道细致的波纹，忽而一个猛子扎进水里，不一会儿，又从完全意外的地方钻了出来。农闲的时候，水牛会是这里的常客。农人只象征性地将系牛长绳尾端的粗钉往泥地里一插，便自顾自地就地打盹儿或干脆回村打牌喝茶去了：这该是那些温顺的大家伙们最悠然的时刻吧。甩着尾巴，嚼着青草，偶尔听见远处同伴的招呼，便循声望去，继而“哞……”的一声，浑厚而悠扬……
远离尘嚣的校园枕着自然纯朴的河流，工作之时可以跟学生们谈天说地，笑论古今；教学之余又可以读一读喜欢的书，走一走喜欢的路，写一写闲情的字——多么理想的工作和生活状态啊！
遗憾的是，随着教学任务越来越重，责任范围越来越大，我越来越少有再去河边的闲情了。
学生工作的琐碎和人情中迎来送往的尴尬，使我越发怀疑自己所处的现实是否正在远离当初的梦想；每天的起早贪黑疲于奔命，逼得我连连艳羡河边钓者持竿的自在：临渊羡鱼，却不能退而结网。烦闷之时，久坐在五楼办公室里的我，会时不时抬头看一看近在咫尺的河，看那白鹤盘旋的自在，看那芦苇临风的洒脱。
可惜现在，连这样看一看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。随着新县城“一湖两岸”城区规划的出台和付诸实施，这条河迅速进入公众视野，地位也随之紧要起来。原生态的河堤变成了厚实平坦的沥青路，沿着河岸，座座楼盘拔地而起，车来车往，人迹如织。橡胶坝拦河而起，蓄起一片宽阔的湖面，水中的小洲不见了，芦苇不见了，水草荡子携着野鸭们的巢窠一起没入水中，不见了，优雅的白鹤恐怕再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了吧。
河，我的朋友，现实面前的你和我，好似一对难兄难弟。
压抑之情浓得化不开的时候，我甚至会有放弃一切与教学无关的工作，不管不顾，只一心扎进我心爱的课堂的妄念。稍有喘息，便试图写几个文字，抱怨一下“急急如丧家之犬”的窘态。
可是忽然的一个雨天，烟雨朦胧中，当我再一次抬头用眼光去亲近我这朋友的时候，迷茫的水面静静面对着低沉昏暗的天空，冷静而安详。我忽然前所未有地领略到一种宽容。这水，这河，这湖似乎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，因为人类的索求和干涉而愁眉不展，而生机不在，而面目全非。人工铸就的水坝自然拦住了流水的去路，让它不能一如既往的欢腾自在，可被阻止的流水却并不懊恼，它只慢慢沉淀，慢慢蓄积，重新以坦然而博大的胸怀去面对世界，面对人们对自然的要求。不论面对怎样的前途，总是随物赋形，应对自如，表现出最合时宜的自我，这不正是千百年来无数哲人所歌咏所赞叹的水的品格吗？
河，我亲爱的朋友，敬爱的老师，我曾经自诩过要和你一样在这个凡俗的世界里洒脱自在，远离世俗的眼光，活出真正的自己。我也曾经误认为你和我一样，正面临现实对理想的无情干涉，遭遇着理想不能照进现实的痛苦。今天，我才终于明白，真正的洒脱不是唯心是从的独来独往，也不是现实面前的推卸责任，真正的适意是万事皆可，随遇而安，是坦然面对，应时而变，是未知前的沉着，变化时的清醒，是面对时的勇气，承担时的从容。
河，我亲爱的老师，我向你学习。
后记：闲云野鹤，寄情山水本是古人的一种雅致，我们在忙碌时自然会艳羡不已；在这个浮躁功利的现实世界中，在这个烦恼丛生的氛围里，我们若能如水一般，多一份面对外界变迁的从容，未尝不也是一种雅致。

红菱

我们若能如水一般，多一份面对外界变迁的从容，未尝不也是一种雅致。

惟我独俊

写一写闲情的字——多么理想的工作和生活状态啊！